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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9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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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主,您就見她一面吧。”

“不見。”清笛斂眉垂首,只望陽光跳躍著落上她的袍袖。袍袖上泥金繡鸞鳳,正是公主儀制。

“公主!”沈婉娥也驚了。翡煙是清笛從人販子手上買下來的,否則將被賣入青樓;清笛將翡煙也一直看做姐妹一般,從沒當做丫頭,這便要北上了,日後恐怕再沒見面的一天……卻沒想到清笛這般狠心,楞是不肯見翡煙一面。

“回稟公主,門外那個丫頭撞了門鼓!”內侍慌忙來報。

“公主!”沈婉娥驚得急望清笛,卻見兩顆又大又亮的淚珠,無聲墜下……

房間裏靜靜的,只有瑞獸香薰裏的靜怡香冉冉浮生。翡煙終於醒轉,見了榻邊的清笛,便不顧一切哭著起身撲過來,“姑娘,你好狠的心!”

“你好生躺著!”清笛忙按住翡煙,“我不見你,你總該明白為何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翡煙淚落如雨,“姑娘是嫌棄翡煙,嫌棄翡煙不夠乖巧,不懂得伺候……”

“你又胡說!”清笛含淚搖頭,“我又哪裏是受人伺候的命?我從無一日這樣當你是丫頭,我始終將你當做姐妹。”

“那姑娘就帶了翡煙同去,別把翡煙一個人丟在杭州!”翡煙哭得哽咽,“當年姑娘離開杭州,便哄著奴婢說,很快就回來了;可是那一走就是三年,生死未蔔、不知下落……奴婢那時便後悔,為什麽當日就受了姑娘的哄,沒跟著姑娘同去霸州?”

“當年年幼,被姑娘哄過了;今日奴婢是誓死再不上當的——姑娘帶了奴婢同去,不然奴婢情願就死了!”

“奴婢的命當年是姑娘救下的,奴婢當日就發誓,一定要一世追隨姑娘,伺候姑娘……姑娘這一去契丹,還不知道來日還能不能回來;姑娘若將奴婢就這樣扔在杭州,豈不是,豈不是奴婢今生便再難見姑娘一面!”

“姑娘帶了翡煙去,哪怕只是做粗使的丫頭,餵驢餵馬也好;只求能在姑娘身畔,親眼看著姑娘安好……”翡煙大慟,“姑娘!小藍只是個鳥兒,它都因為姑娘要走了而啄斷腳上金鏈;奴婢是個人啊,奴婢又如何能讓姑娘孤身北去!”

清笛極力壓抑著,卻終究再也控制不住眼淚,“翡煙,你好糊塗!我何嘗舍得你?我何嘗不希望遠在契丹,身邊也能有個體己的人?但是那是什麽地方,還用我明白說與你?”

“更何況,你若跟著我去了,藍田又該怎麽辦!”清笛用力呼吸,想要

壓住眼淚,“你也說了,北上契丹,便有可能再也沒有回來的那一天……那你跟藍田,豈非一生都不能再見面的了?”

清笛轉頭去望窗外日影,“我體會過相思相望不相親的心情,那種感覺讓人恨不得再不活在世上。所以我絕不要你也去體嘗。”

154、九泉相思(第三更)

“姑娘……”聽見清笛掏心窩子的話,翡煙反而不再哭了,先伸手去替清笛抹幹凈了眼淚,然後再抹凈自己的,“姑娘既然以心相授,又何妨聽一聽奴婢的心?”

“奴婢與藍田的情分,自知瞞不過姑娘。奴婢也從無一日想瞞著姑娘。只是,自古忠孝難以兩全,奴婢縱然心底記掛著藍田,卻也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姑娘北去。”

“奴婢與藍田早已商量好,奴婢隨著姑娘北上;而藍田也會求著公子,不僅僅再當一個於府中伺候的小廝。他會好好跟著竇統領他們學著功夫,來日跟在公子身邊,建功立業……這樣一來,何愁藍田來日沒有北上的機會?”

“姑娘不必顧著我們,我們定然會想辦法再得見面。”

清笛聽得微微含笑,“藍田真的長了這些出息?那也便好了,我來日將你交托給他,就也放心。”清笛拉著翡煙的手,緩緩笑起來,“藍田是個好小子,可是終究是出身微末,胸膛裏少了點豪氣。我總擔心,這小子缺少氣概,不足以讓我將你托付給他——這回他既然肯為了你而上進,我倒是真該好好賞他。”

“姑娘,如此便帶了奴婢同去吧!”翡煙終究破涕而笑。

“也好。”清笛終於點頭,“也讓你與藍田那傻小子分開些日子,也好趁此考驗考驗彼此的心。你倆打小兒就在一起,被拘束在這院子裏頭,只看得見彼此;這一回,倒也該讓你多見見外頭的天地!”

翡煙面頰微紅,便用力點頭,“嗯!”

六月初一,晨空無月。清笛早早便起了身。

外頭送親的內侍、宮女早都已經忙碌開。長公主與沈婉娥更是徹夜未眠,仔細打點諸遭事體。杭州府、兩浙路的官員也都齊集在外。

清笛卻遣散了身邊所有人,只說想要自己在府中最後走一回。

未及梳妝,清笛散著青絲,只穿白紗衣,赤了腳走在侯府內。

以她近日公主之尊,定是所有人都當避讓,所以整個侯府便只成了她一人的天地。

這裏雖然是當年吳越國的皇宮,如今是敬國侯府,可是曾經有三年的時光,這裏也曾經是她的家。大將軍袁承道率大軍平定吳越國,杭州城內最高規格的宅院就是這侯府,於是大將軍行邸便也暫時置於此處。清笛與娘,便以此為家。

娘生下她是在陪伴爹爹行軍的路上,所以清笛始終對“家鄉”一詞心思淡漠。唯獨那三年身在杭州,身在候府中,第一次有了依歸感,明白了安定的意義。

開我舊時窗,著我舊時裳……今生,怕是最後一回。

清笛藏住疼痛,面上只掛著微笑。相信爹娘此時定在這侯府上空,靜靜凝望著她。所以她只笑,絕不流淚。

走入西跨院,穿過月洞門,眼前那扇略顯雕敝了的小軒窗仿佛重覆當年顏色。窗欞吱呀打開,窗內露出娘的笑顏。娘手上還捧著繡繃,含笑望她在院子裏逗著小藍,“憐兒,看你發鬟又亂了。且進來,為娘為你重新綰上。”

她便軟軟依偎進娘的懷抱,看見娘繡著的是鴛鴦。那時略通人事的她便偷笑,“娘繡了給爹爹的吧?”

娘便笑,“你爹爹身上永遠戰袍甲胄,哪裏用得著這個。這個是為娘繡給你的——朝廷令女子十三而嫁,你如今也不小了,為娘倒要提前幾年為你準備著……若哪日有心急的後生踏破了門檻來搶,為娘還怕措手不及!”

“哎呀,娘……”年幼的憐兒紅了臉頰。

一陣風來,窗頂紫藤的枯葉飄落,哪裏還有鮮艷窗欞,何處再覓娘的溫煦笑顏?

清笛站在原地死死藏住眼淚,輕聲說,“娘,女兒今日真的要出嫁了。縱然沒有娘手繡的嫁妝,可是娘放心,女兒依舊會好好的……”

轉過廊檐,後院的石堂巍巍屹立。石堂地面的青石,都已隱約有了凹痕;轉頭向左,第三根柱子,清笛奔過去,手指輕撫柱子上的劍痕……

這裏是爹爹練劍之所。

每當華燈高燃,爹爹忙完了一天的軍務,便會卸去甲胄,來這院子裏飲酒練劍。

她自小便不忿爹爹不肯教她工夫,便每每到此處來觀看,竊以為能偷得一招半式。

爹爹就笑,每回練過一套劍法,便召喚她過來,問她可看懂了門道。她每回也只能撅起嘴來,說爹爹走得太快,看得她眼花繚亂,哪裏看得清路數?

爹爹便會大笑,說我的女兒真的不是塊練武的材料,為父也私心希望,你一生不染兵戈,只好好當個平凡的女孩兒,這一生嫁人生子。

爹爹說,建功立業雖然看似風光,卻無人知那背後的辛酸。爹說我定不要我的女兒再去體嘗那份艱辛。

一將功成萬骨枯,轉頭功業都成空。夜深人靜時不忍看來時路上,一路暗血枯骨。

爹說,這一生最酣暢時,不過此時醉裏挑燈看劍,然後逗著女兒大笑幾聲。什麽千古功業,又豈能比得上此時。

清笛垂下眼簾,仿佛又是舊日的幼女,依偎著爹爹昂藏懷抱,輕聲說,“爹爹,女兒都明白。可是如果不得家國安定,又如何能有醉裏挑燈看劍的心境?”

“女兒縱不能如爹爹一般,為家國縱馬橫刀,女兒卻也還有微末之力,願意將之盡數奉獻給家國。爹爹,女兒總不會辱沒爹爹英名,女兒定會為爹爹洗盡罪名,還爹爹九泉之下的一世清白!”

“公主,時辰到了,請公主梳妝,啟程……”院子外頭,內侍高聲提醒。

清笛轉頭望東方天際,旭日已升。

155、碧野青峰(更1)

送親隊伍一路北上,沿途官員恭謹相待,巍巍然、煌煌然,倒果然似乎一場風光大嫁。只是除了滿目大紅之外,清笛卻絲毫找不見身處事中的感覺。

仿佛身子在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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